今年五一,我其實是早早作了打算的。那些熱門城市固然不能去,所謂的“小眾”美景城市更不能去。以我多年的旅游經驗,如果非要出門,那寧可選個“大眾”城市。城市大,接待能力強,至少吃飯住宿是能保障的。至于景點,那只能見仁見智。我也曾在假期擠在人山人海的西湖邊,坐不上車也吃不上飯,一整天徒步了二十公里。但后來回憶起來倒也不壞,畢竟年輕,又有相得的朋友一起。年輕人旅游不怕人多,大概都是這個理。如果人到中年,拖家挈口,那就是給自己找罪受了。五一我原計劃去宜春,前兩年偶有一次乘火車自南昌去長沙,路過宜春明月山,即便在火車上,也能看見云山霧籠,晴草連天,跟仙境一般。從此一直存了想去的心。去宜春也有私心,山上的溫泉酒店住下,可以打發小孩玩水。解決了小孩的問題,假期旅游就成功了一半。

我早早訂好了酒店,預約了火車票。往年,買票固然難,但終究還是能候補上的。合肥去宜春不能直達,要從南昌轉車,但加起來也就四五個小時路程,比去福建一帶還要近些。

我想得美,但到了開票那一天,才不過一秒鐘,買票軟件一片紅,無票。

候補了幾天,毫無動靜。況且轉車,我還要搶一家人兩程的票,還得能接駁上。我看了很多種方案,30號走,1號走,從蕪湖走,從南昌轉,從九江轉,從長沙轉,從南昌下來租車……條條路皆不大通暢,要么搶票要么補票,要么就沒有三張票,要么時間是凌晨兩點。南昌我去過不下十次,從沒覺得如此費勁。干脆開車去呢?六七百公里又怕堵在路上,如是盤算了兩天,我果斷決定不去了。趁早,酒店還可協商退款。

一個多月的計劃轉眼退到原點,問了朋友們的打算,也無非是蘇錫常,南京揚州。我一想到假期里要帶著小孩在全世界人口密度最大的城市群里逡巡,就沒來由地恐慌起來。干脆不出門了,做了這個決定我立刻松了口氣。周邊廬江定兩天民宿,跑跑泡泡,因為同樣是泡溫泉,小孩倒也沒表示異議。

到了五一前兩天,忽然發現機票大幅降價了。正假期,飛昆明,呼和浩特之類都只要四五百元。我又有些心動,想去昆明。后來發現有個游輪放出了尾單,也是正假期,1號上船5號下船,內艙房一個人只要一千多元?？上Ц劭谠趶B門,而到廈門的往返交通比船票還要貴了。

網絡云游了許久,結果就是哪兒也不去。

帶小孩出門其實是種妥協,要么我妥協,要么他妥協,我兩沒有共識。清明節我們去了青州,青州博物館在我計劃中躺了多年。那天早上講解老師講得我熱淚盈眶,美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,而小孩早早呵欠連天——他從小就掌握了當下旅游的精髓,去博物館先打卡蓋章再拍照,結束。這些年我陪他在假期里光顧各種大樂園、動物園、泡澡、游泳、去海邊,次數頻繁得讓我感到,今生今世我都不再需要這種度假式旅游了;他還有一輩子可以玩,而我寶貴的假期都被虛度了!

如果能自由安排假期,我大概會去三門峽,從三門峽走運城,黃河邊上鸛雀樓來個三角,時間允許我甚至可以去萬榮飛云樓。這條路線我在疫情時就醞釀良久,至今也沒有抽出時間去。我從十幾歲開始出門,去過全國一百多個城市,眼見這些年出門的人一年比一年多了。只是如今的旅游好像高度復制粘貼,人們去著相似的地方拍著相似的照片,吃著相似的食物發著相似的朋友圈。這讓我不免有點兒困惑,如今出門的意義到底是啥呢?

（南窗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