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了鄉下老家。母親問我吃什么飯。我隨口說,吃麻食吧。母親隨手摘下房檐下一頂舊草帽,就張羅著做飯去了。草帽作為日常的雨具,在家鄉可是一種制作麻食的工具,為的是搓上草帽緶上的花紋,沾上草木的清香。
麻食是家鄉關中地區的面食,形狀如大拇指指甲蓋大小的面疙瘩,是家鄉特有的小吃。
和面,醒面,掐指蛋大面團在洗凈的草帽沿上搓。搓麻食,是個技術活。全靠指尖上的功夫,麻食形似貓耳朵,周身花紋,宛如一個個螺絲卷,小巧玲瓏,十分美觀。入鍋后久煮不爛,光滑筋韌,佐以鮮肉臊子,丁丁菜,其味鮮香雋永。
無論是一鍋燴,還是澆上油潑辣子熱拌,都令人回味無窮。麻食口味筋道,湯料味道濃郁,湯中配上時令蔬菜,可做出百變花樣。鄉下人家,家家廚房里,都有一套獨特的秘方。雖說萬變不離其宗,它總歸是麻食,但可以盡著自己的性情變湯變菜。
尤其在寒冷的冬天,下雨天,全家齊上陣,煮一鍋煎火的麻食,讓人渾身舒暢,寒意蕩然無存。
小時候,母親每次搓麻食,都令我興奮不已,主要是搓麻食的樂趣。母親忙活著和面,我在一邊洗草帽。一頂草帽邊沿上,幾雙手在忙活,一搓一卷,嘰嘰喳喳,不亦樂乎,快樂的笑聲一直蕩漾在記憶深處。
在鄉間,還有一種懶麻食。農人下地歸來,又困又累,為節省時間,農婦總會和一團面,搟開,切成小正方形,以手反復揉搓卷成田螺狀,下鍋煮熟即可食用。
那年,我剛參加工作。被分配到農村小學任教。夏收假,我給畢業班學生補課,吃飯成了問題。山里孩子憨厚老實,而且愛老師。到了吃飯時間,孩子們一擁而上擠進廚房給我搓麻食。逼仄灶房里,一群孩子像一只只小燕子,忙忙碌碌。摘菜的,生火的,和面的,燒水的,不一會兒,大功告成,我們師生分享著勞動成果,格外高興。那天的燴麻食,是我吃的最美味的一次,更加堅定了當老師的信心。那十多天,和孩子們天天搓麻食,配以木耳,其味獨特,地道。后來,我調離了那所農村小學,但是那里的燴麻食,終身難忘……
說話間,母親的手工麻食已經上了桌,味道還是那么地道。
(曹雪柏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