桂花,只有在開著時,才會被想起。大多時候是作為配角的,混雜在常綠喬木中。

桂花開時,是真的香啊,沁人心扉,綿延不絕,只把人香得神思恍惚。這種情不自禁,給生活多出一份溫馨浪漫。

在生態公園湖畔,看見一對滿頭銀發的老夫妻,站在一棵桂樹下,老太太微微閉目,仰頭對著一樹桂花深情地嗅,老爺子笑瞇瞇望著老伴,不說一句話。

面對一樹花開,再古板的人,也會忍不住露出笑容;面對一樹馨香,心中即使有一千種不開心,也會選擇間歇性忘記。從老倆口身邊路過,腳步不由放慢放輕,生怕驚擾了美好氛圍。

除了桂花,還有什么植物細微到令人忽視,綻放時,卻有著奪人心魄的氣勢。滿城桂香,是桂花寫給晚秋的詩。深秋,將寒未寒,帶著宜人涼意;風,晶瑩剔透,浸透桂花的馨香。一座城市,因了不絕于縷的桂香,仿佛進入慢車道。帶有香氣的時光,真好,讓你不由自主把腳步放緩放慢。

桂花開的那幾日,清晨第一件事,把家里窗戶、客廳門盡可能大開,讓空氣對流。細密的馨香在房間游動,浮動的光線,好像也被染上明黃色。這色彩也許是我臆想出的,甚至覺得桂花溫暖的色彩,就是為了彌補深秋的蕭瑟。

傍晚,聽見小區里兩個大媽,圍著一棵桂花樹竊竊私語,怎么說謝就都謝了啊,早知今年花期這么短,沒事多出來走動走動了。我跟著嘆氣,桂花開時,都認為時光還早;謝了,便體會錯過的心痛。人,有一種共性,豈止對桂花,對待親情、愛情不都一樣嘛。擁有時,總覺時間還長著。一旦失去,才能感到刺骨的痛。

一位開茶館的朋友,每每聊起她的父母,忍不住流淚。這位朋友父母,在她五歲時離異,朋友跟爺爺奶奶生活。長大后的她,對父母充滿矛盾心理,既想靠近,又刻意躲避。以至于父母離世,她沒有在跟前守護,成為一生的痛。她總結世上許多悔恨,皆因等候而起。某些時候,等候是扼殺親情的劊子手。

喜歡桂花的幽香和它低調的個性,四點小花瓣,組成一朵小小的“十”字形,藏在濃密的綠葉中,不是沁人的馨香,很易被忽略。這也是桂花難入畫的原因。

去美術館觀畫,無一例外的,看到墻上掛著的都是牡丹、梅花或水墨荷花,卻極少看到桂花。桂花與牡丹、梅花等有著象征意義的名貴花卉比起來,真像錦繡文章中的一個省略號,極易被忽略,卻又在某個特定地點,讓人倏忽想起,像突然想起遙遠的故鄉,想起某一個人。

桂花謝盡,秋已近尾聲。不舍桂花的人,開始想著辦法將桂花藏進各種美食,桂花糕,桂花釀,桂花酒,人們用味覺將人間盛景收藏,等打理好這一切,冬的腳步已經來到。

（水玉蘭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