吃點自然的苦
□南窗紙冷
最近買了套露營帳篷。每個周末,只要天氣晴好,我就拖著露營車帶小孩上公園。我們常去的是蜀峰灣公園,尋一塊僻靜遮陰的綠地,安營扎寨。去公園要約朋友,大朋友小朋友。每個朋友來,都會帶些點心、水果,讓我們整個露營看起來更像一場野餐。
今年以來,我在公園流連的時間漸漸變久。買了個充氣床墊,攤開在樹蔭底,摸個枕頭躺下,鳥雀在樹枝間輕盈地彈來彈去。正是如糖似蜜的桂花季,看不見桂花樹,但香味總在鼻尖縈繞,這些天走到哪里都是這樣,真是最好的季節!支張小桌子喝茶,自己帶了開水,泡壺時令桂花,一盞一盞地飲。嗑些瓜子,品只柿子,吃飽喝足再躺下,從中午到下午,眼看日光一點點在眼前稀薄下去,臨近黃昏時,鳥鳴變驟,嘰嘰喳喳在頭上盤旋往復。黃昏讓人好生遺憾,這金子般的秋日,又過去了一天。
如果小朋友們沒找到游戲玩耍,他們通常會抱怨“無聊”。小孩的無聊,正是成年人不可多得的“無所事事”。一想到整個下午都無事可做,作為大人,簡直要從心底笑開花來。
但小孩不會讓自己長久閑著,很快,他們就找到了新鮮好玩的。例如把喝完的礦泉水瓶,用長樹枝遞到樹丫子上,看誰的水瓶不會很快掉下來。又或者,他們把帳篷拉得密密實實,幾個人關在里面說鬼故事,看誰說的更嚇人。再或,把露營車的東西全倒出來,自己坐進去,其余的小孩一個推一個拉,在草地上瘋跑,好似云霄飛車……小孩有這許多無窮無盡的精力可供消耗,真是令人羨慕。
一周一會,能更敏感地知覺時令的變化,氣溫是一周低于一周了。如果在室外久坐,已經要披上件薄外套。入秋兩個月,夏日公園的青翠感早已不再。葉子未黃,但植物們似乎都在蓄力,會在某天驟然變色,轟然落下,然后進入痛痛快快的冬天。
我越來越喜歡呆在戶外,身邊朋友亦是。從前的假期,我們常會選擇酒店躺,如今酒店不太吸引我們了。更喜歡選擇徒步或能長時間呆在野外的活動。人到中年,對“人工精巧”有些厭倦,覺得是時候吃些自然的苦了。
露營其實不算特別輕松的活動,也常常被人嘲笑“拍照黨”。把家伙收拾齊備,拖到目的地一字排開,的確需要出一把力氣。戶外有風有雨,天幕扎不牢就會被風吹得獵獵作響。有次還遇到下雨,雨來得很急,我們慌慌張張支起天幕,再把小桌子和露營車統統拖到天幕底下,六個人窩在帳篷門口,挨挨擠擠,看雨一陣急似一陣,公園里的人四處奔走。小孩淘氣,用手去戳帳篷頂,嘩啦啦一陣水珠落下,濺了所有人一身。
雨停了已是五點多,天色快黑。在草地上收拾濕漉漉的帳篷不算什么賞心樂事。雨后的蚊子成群結隊出沒,在腳脖子上咬出幾個大包。幾個落湯雞收拾家伙落荒而逃,多出了力氣,晚上倒是多吃了兩碗飯。
我還買了爐子,幾塊炭。想象中用炭火烤著花生、紅薯、板栗,最配這個秋天的氣氛。沒想到,點燃炭火這事是有門檻的。朋友說,去尋些枯枝敗葉,在爐膛里生一把大火,必能點著。聽著言之有理,使喚小孩一會兒就撿了一堆樹葉,火是點起來了,但炭依舊黑漆漆的一團,不動聲色。我們被煙熏火燎了半日,依舊沒能烤熟半個紅薯,好生沮喪。下次再帶裝備,我默默去掉了這只爐子。
就啥也不做、啥也不想地呆在野地里。從上午待到中午、再待到晚上。我想象自己是一棵樹,也須長在野外,吸收天地的滋養。我像一棵樹一樣努力生長,卻什么也不想,在春天發芽在秋天落葉,我掉下的頭發第二年應該還能再長出來。我無比珍視什么事都不做的時光。
在文字里踏秋
□風舉荷
縱然節令早已入秋,但今年九月氣溫一直居高不下,使得桂花樹也懶懶的,一直耷拉著肉乎乎的葉片,仿佛忘記了還要開花這事兒。
本城的桂花本多于中秋前后綻放,誰知一直等到月如銀盤,風信子也沒帶來一絲季節的香甜,難免好生失望。終于熬到九月尾,一波冷空氣來襲,全城桂花終于打起精神,丹桂、金桂、銀桂、四季桂,一茬接一茬開了起來。
不知是不是因為等得太過心焦,總覺今年的桂花雖來得遲,卻也更香甜一些。前幾日下雨,心中還在惋惜,這一季花香怕是就要這樣被澆滅了。誰知高溫殺個回馬槍,經幾日曝曬,空氣里再次暗香浮動。
郁達夫有一短篇小說就叫《遲桂花》,小說主人公翁則生在一次喝桂花茶時感嘆:“開的遲桂花,才有味哩!因為桂花開得愈遲愈好,開得遲,所以經得日子久?!笔前?人生走進下半場,見過的事夠多才發現,很多事遲點也沒關系,有時,越晚越濃郁。
這部小說寫于1932年,當時國家內憂外患,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。小說主人公翁則生出身書香門第,留學日本,曾是個躊躇滿志的愛國青年。后家道中落,自己患病輟學,婚姻受挫,只得回到老家靜心養病。他還有個妹妹叫翁蓮,是個遲桂花一樣的姑娘,雖沒有扎眼的外貌和履歷,但樸實、善良,靠一副單薄肩膀撐起風雨飄搖的家。每次讀到翁蓮的段落,都會想起一句話,“日子破破爛爛,總有人縫縫補補”。
這部小說是郁達夫的創作進入中期的一件作品,翁則生與他本人經歷頗有幾分相似。郁達夫的創作,也從早期慷慨激昂的革命熱情,漸漸開始追求“名士”風度,流連山湖林海,文字中頗有些秋雨連綿的孱弱感。
木心說:“晴秋上午,隨便走走,不一定要快樂?!?/p>
文字里的木心,是晴秋的感覺。他的文字克制、凝練、還有秋日露珠的清冷,但骨子里還是像被打翻的調色盤,有著色彩斑斕的絢爛。
“歲月不饒人,我亦未曾饒過歲月?!薄拔易缘脨汗?所以不必悲傷;我不抱希望,所以不絕望?!薄拔幕耧L,風沒有界限,也不需要中心,一有中心就成了旋風?!澳拘牡囊簧?無論是在上海的高墻內,還是在紐約街頭的木凳上,亦或晚年枯坐在大雪紛飛的烏鎮,他從未失去過斗志。如果說木心的文字是走向枯黃的美拉德色系,那也是飽和度很高的美拉德。
說起文字中有秋氣的人,陶淵明不可不談。這位晉代大詩人在唐代就被稱為“陶菊”“菊花花神”,可見他與開在深秋的菊花淵源頗深。
菊花在中國栽培的歷史很長,《禮記·月令篇》中就有“季秋之月,菊有黃華”,屈原的《離騷》中也有“朝飲木蘭之墜露兮,夕餐秋菊之落英”,但都沒有“采菊東籬下,悠然見南山”這一句更著名。是因為陶淵明,菊花才有了高潔、清雅、堅貞、淡泊等象征性意義。
值得一提的是,菊在六朝前最主要的功用并非觀賞,而是食用。陶淵明在《九日閑居》序中提道:“余閑居,愛重九之名。秋菊盈園,而持醪靡由,空服九華,寄懷于言?!笨梢?魏晉時期重陽節已有飲酒、賞菊的習俗。
重陽節今天被稱為“老人節”,其實這個節日戰國時已有,最初是豐收時節祭天的節日,唐朝時才被正式確定為民間節日。在中國古代文化中,“九”有最大、最多、最高之意,九月初九契合“九九歸真,一元肇始”的古典哲學思想,所以重陽節雖在秋季,卻是萬事萬物重新開始的一天。
想想挺有道理。豐收的秋日,既是這一季的ending,也是下一季重新播種的序章。若人生如四季,中年便如進入了秋天?;蛟S我們不必太感傷,而是要及時清零心態,重拾熱愛,再次出發。
被飼養在荒坡的我
□錢紅麗
居所北門有一片荒坡,大約五六公頃那么大面積,是我早晚散步的主要去處,秋日尤甚。
覺愈發少了。五點半時,天不尚亮,洗漱完畢,習慣去荒坡轉轉,實則是滿坡青草的香氣吸引著我。初始,總要深呼吸幾次,是謂吐故納新,將一夜濁氣吐出,吸入青草夜露的清新之氣。
作為一個小型自然生態系統,我知道水芹長在哪一段溝渠旁,哪些緩坡上有蓼藍、野艾、矮牽牛。
深秋的風頗有涼意,草尖上露珠閃閃,仿佛無數星鉆。
穿過草叢,來到一叢水芹旁,蹲下,掐一根嫩莖聞嗅,昏沉如漿糊的大腦被水芹的藥香氣撫慰著,似一激靈,整個人瞬間清醒過來,宛如凜冬洗了冷水臉。畢竟深秋了,水芹嫩綠的葉尖開始泛黃,一直長不大,一拃高的樣子——我從它們搖擺的身姿里,頻頻捕捉到風的樣子,撲簌簌的,像一群孩子竊竊私語……
助跑幾步,跨過這一段溝渠,便是蓼藍的寶地了。不曉得為什么,一見蓼藍這樣植物,總要想起遙遠童年。
吾鄉河畔遍布蓼藍,我們稱之為“蓼子”,念三聲,實際上應讀一聲。此物口感極辣,牛遇見,也繞著走。聽大人言,可染衣,也可作黃豆醬發酵之用。入秋,蓼藍開一穗一穗紫紅的花,倒映于波光粼粼水中,是樸拙的美。
幼童的天空一片混沌,并非覺得蓼花有多奇異,也是日后回憶之中才能升華出的美。
蹲在溝渠邊,風一波一波來,吹著蓼花微微傾倒,使我常常陷入到對于童年的追憶之中。那一刻,心特別靜。
慢慢的,秋陽乍出,天色大亮,甬道上漸有人聲,是早鍛煉的一群。雙腿蹲得有些酸脹,就勢坐山坡草皮上。
鳥雀早已醒來,楊樹上,灌木林中,啁啾一片,急雨一樣密不透風。麻雀居多,其次灰喜鵲、山鴉,也有喜鵲。喜鵲這種鳥,一年四季燕尾服不脫,連草地上踱步,也那么優雅。經過長久觀察,發現它們的羽毛并非黑白兩色,背脊上羽毛呈現紫檀色。它們三三兩兩,草地上走著走著,忽然伸開翼展一個俯沖,有長空萬里的自由。
喜鵲一直出雙入對,不離不棄。有時,一只踱步于草地,另一只駐足枝頭喳喳喳,是急迫呼喚了:你怎么還不走?草地上的這一只回以一連串“喳喳喳”,隨之昂首起航,彼此一前一后翩翩飛。
飛鳥想必是這個世界上最自由的族群,一年年里,除了孵蛋養育子女需要搭個簡易的窩以外,一向四海為家,一生均在自由飛翔之中,何等高韜呢。
荒坡生野樹,桑、構居多,長出一茬,被園林工人割掉一茬,再繼續長出,前仆后繼,無窮盡矣。近年,溝渠濕地生了幾株烏桕,一人高了。其中一株,已然璀璨滿身,滿樹心形葉子漸黃漸紅,煞是驚心。平素散步,沒怎么發現,忽地,它便秋色斑斕起來了,惹人看了又看,收斂著巨大沉默的美。
近日,一直踱步南坡,不再繞道北坡。北坡大片木芙蓉正值花期,起先零星三兩朵,漸次,繁星一般,叢叢簇簇,是萬千淺粉,淡雅,又水靈古怪。背景一片蒼郁雜木林,鉆天楊、柳、松,以及屏風一樣的夾竹桃,常年披一身沉重釉綠,襯得木芙蓉這一抹抹淺粉,分外跳脫,更像沉悶生活中的一個詩眼,隨時可以奮飛。
木芙蓉花,一定要隔著距離看,有一點點遠意的。最好是深秋河邊,看實物之花,也看花在水中的倒影,濃淡相宜,虛實結合,如夢幻泡影,如露亦如電。
這座城市環城河畔,同樣遍植木芙蓉。赤闌橋畔,尤盛。早年,單位坐落于河畔。每每下午時分,我常溜出來,沿河畔觀花——隔著窄窄護城河,那些淺粉色、潔白色,飽蘸一份端莊素淡之美,仿佛一位可望不可即之人,淺淺惆悵,微微怨念……原本粗樸的復瓣大花,隔著水中倒影,卻又如此詩性。
有一年秋,于江浙滬三地交界的一條小河邊,飽覽木芙蓉無數。眾人循河閑話,正秋風搖曳,花在水中是流動著的,蕩漾著的,波紋圈圈點點,直如一幅洇染絹畫,是宋徽宗《芙蓉錦雞圖》,貴氣里雜糅著腐氣,尾韻里有一絲舊氣。
秋天短暫易逝,總歸是讓人珍惜的。近日,我一次次往北坡張望,被木芙蓉星星點點的淺粉所吸引,連置身的庸常日子似也起了升華,因為有花。
野艾隨處可見,割一茬,長一茬,生命力頑強。隨手掐一枝嫩莖,香氣沁人心脾。揉在掌心,搓出綠汁,香氣更甚。矮牽牛開紫色花,小喇叭一律朝天,像幼童吹著紫嘟嘟的小號,伶俜可愛。
年深日久的,這片荒坡給予我精神上的東西太多太多了。溝渠里蘆葦自秋初抽絮,撲簌簌垂墜而下,一齊把頭低著沉思,臨了霜降“蒹葭蒼蒼”,就也一齊白了頭。每年,都會折幾穗當插瓶。
這片山坡,簡直可以盛下整部《詩經》中的植物。盛雨期,水溝中,浮萍流布。溝畔,叢叢蓼藍、燈籠草。緩坡,遍布大黃、蒼耳、狼尾草、馬鞭草、一年蓬、車前子、蒲公英、薺菜、馬蘭頭、鴨跖草、野蒜、野豌豆、野胡蘿卜、千屈菜、萱草……
黃昏時分,也喜前來,眺望晚霞,丹桂一般橘紅橙黃,將西天鍍一層鎏金。不曾遠行,一樣可以領略自然的壯闊雄渾之美。
有時,我什么也不干,獨坐于北坡草地上,看看天,望望云,光陰虛度中,一晃十余年,正是這片荒坡贈與我的寧靜。
南坡木芙蓉單瓣,花瓣如薄絹,經不起風吹,便起了褶皺,凸起的花蕊粉嘟嘟,秋蟲裹一身花粉縱橫來去。一朵花的面積,也是一只蟲子的宇宙面積。而這片荒坡,不正是我精神層面的宇宙么?它一日日錘煉著我,塑造著我。一貫的凝神靜氣,正得益于它長久的滋養,讓我在鋼筋水泥的城市不至于失根。
秋日看湖
□許冬林
看湖,看的是洪澤湖。
仲秋已過,披一身沾著秋草味的陽光,在江蘇泗洪縣境內的洪澤湖畔,看殘荷,看蘆花,看萬頃的銀色湖面,分外有一種中年的況味。
車到洪澤湖邊,已是黃昏,放眼遠望,一輪橙紅的太陽滑到西天,懸在晚天和湖水之間,如珍珠含于半啟開的蚌中。湖上帆影寥寥,想漁民應該收網歸去,唯留下一片空闊浩茫的湖水,于煙靄蒙蒙中,往天盡頭鋪開。湖水在沁涼的秋風里,皺了平,平了皺,波光熠熠。獨對這晚秋湖水,只覺得半輩子的歲月也如這湖水一般,在眼前層層疊疊地展開。
這是中年的湖啊!
坐船,看湖邊濕地的蘆蕩,這里被譽為洪澤湖濕地公園。蘆蕩里穿梭,看蘆葦千稈萬稈,細細弱弱,頂著微白的蘆花在晚風里搖曳,那分明是華發初生的青衫先生,身前身后,與新知故舊隔水作揖。這作揖里,有相逢的歡喜,有長別的憂傷。我們的船兒就在這歡喜和憂傷里前行,驀然回首間,只見莽莽蒼蒼的一叢叢蘆葦,在暮色與波光里,沉淀成濃重的黛色,在身后退去,退去……這秋湖上的蘆葦,當年曾是陌上風流一少年,如今已作風雨江湖上的倦客,開始以蒼寒的氣質示人。我忽然動情,只覺得,我也是這湖上的一稈蘆葦,我和它們一樣,青蔥的春夏時光已過,此后,都是各自經霜的中年歲月,生命漸呈另一種氣象與景致。
船在行,殘荷的影子,淡墨一樣,在船舷邊,在伸手可握的一把秋風里。有的團團擠著,擠成一汪老綠。有的稀疏地立著,三稈兩稈,各懷惆悵的樣子。有的已經枯萎,皺得卷了,卷得緊緊的,似乎下定了決心要藏起自己的容顏,不再下樓迎客。想想春末,清荷出水,裊裊亭亭;待到夏日,千朵萬朵,千嬌百媚,紅到日邊來。如今,它們是卸了妝,收了心,單揀素衣素裙穿,盤算著去過此后的寒涼歲月。
逶迤穿過蘆葦與荷叢,船兒一折身,拐個彎,出來了,嘩——眼前,萬頃的湖水迎面撞向船頭來。忽然間,竟有大夢初醒之感。壯闊而純粹的銀色,微微顫動,如薄醉的夜晚,后半夜醒來,陡然看見的一窗子月光,頓叫人心澄澈清明。船行湖上,一船的人啞然無聲,剛剛穿過蘆葦與荷叢時生起的那一點悵然若失,也仿佛被這無垠的湖水覆蓋了,稀釋不見了。
抬頭看天,夕陽已落,只一片蒼灰的天幕似的罩著,和銀色的湖水在遠方合抱起來,在這個巨大的臂彎里,是我們的船,還有翻飛的一群白鷺。我們和白鷺,在這遼闊的背景反襯下,顯得分外渺小。是的,我們都是渺小的,被宇宙自然呵護著。在這黃昏的平靜的洪澤湖上,在這秋水長天之間,在充滿家園氣息的蘆葦與荷叢面前,我們感到安穩妥帖。
少年看海,中年看湖。少年時,我們喜歡未知,喜歡波濤里前行,渴望經歷摧桅折桿九死一生的傳奇。中年時,我們經歷了生命中的那些紅菱一樣美好的時光在一點點失去,我們看見在浩茫的塵世面前生命個體的渺小與卑微,于是懂得,像面對一片平靜而浩淼的秋日湖水一樣,面對此后的紅塵歲月,沉穩淡定,心與湖寬,心如湖平。
深秋的晚風自洪澤湖上吹來,涼意漸緊,我裹了裹衣衫,踏岸回去?;厝?從此揣一顆秋日湖水般的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