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合肥市桐城路140號大院里,一棟三層紅磚樓滿身歲月的痕跡,三樓的一套三居室曾是黃梅戲大師嚴鳳英和著名編劇、導演王冠亞夫婦的家。嚴鳳英曾在這里居住十多年,期間主演了許多膾炙人口的藝術精品,包括《女駙馬》《牛郎織女》《江姐》等,她在此度過了人生最后的時光。
作為老舊小區整治項目,這棟居民樓即將被征收改造。6月23日下午,嚴鳳英次子王小英告訴安徽商報、元新聞記者,目前已經與安徽名人館初步達成捐贈意向,舊居中嚴鳳英與王冠亞的藏書、信件、照片等遺物將捐贈給博物館。
三層小樓里是嚴鳳英的家
1953年,嚴鳳英調入安徽省黃梅戲劇團,此后她先后主演了《天仙配》《女駙馬》《牛郎織女》《江姐》等經典黃梅戲劇目,開啟了藝術生涯最璀璨的時段。
嚴鳳英次子王小英介紹,這棟居民樓應該是1957年建造的,當時是為了解決劇團骨干員工的住房問題?!按蠹s1960年前后,全家人搬進小樓。母親創作的很多經典的藝術形象都是住在這里的時候完成的?!背藝励P英、王冠亞夫婦,《天仙配》《女駙馬》的主創、著名戲劇作家、作曲家陸洪非、金芝等也都曾住在這棟樓里。
從兩三歲到30歲,王小英一直住在這里,對老房子有深厚的感情。屋里的每一個角落都有童年的回憶,一本書、一件舊物的來歷他都如數家珍。
最東邊的一間是嚴鳳英和王冠亞的主臥?,F存的梳妝臺、大衣柜等家具都是搬進來時置辦的。很小的時候,王小英也跟父母住在這間臥室?!霸绯繈寢尳洺W谶@個梳妝臺前梳頭發,有時候化一點淡妝?!薄皼]有演出和活動的時候,她大部分時間素面朝天,是一個非常大方、開朗,有親和力的人?!?/p>
1968年,嚴鳳英去世,此后王冠亞一直一個人生活在這套房子里,直到2013年去世。嚴鳳英用過的粉撲、卷發的發夾、沒來及用完的指甲油都被老人悉心收藏著。眼前的一個小塑料盒里,滿滿裝著嚴鳳英用過的黑色小發卡。
生活節儉攢下滿屋藏書
一個是黃梅戲藝術大師,一個是一生熱愛黃梅戲的導演、編劇,王小英回憶,父母工作都特別忙,他和哥哥幼兒園開始就全托,每周到周末才回家,那也是一家人難得的團聚時光。
客廳的方桌是全家人吃飯的餐桌,吃飯的時候父母聊天的話題也總是離不開黃梅戲?!傲慕巧?、聊表演……媽媽還有個習慣,有時候端上碗就跑到劇團的同事家,聊的還是舞臺表演,還是黃梅戲?!薄八司壧貏e好,去世后很多年大家還一直懷念她?!?/p>
不忙的時候,嚴鳳英也會親自下廚給孩子們做兩個菜?!八浅B斆?,做菜很好吃,尤其是梅干菜燒肉,味道特別好?!?/p>
父母工資不低,但王小英記得,小時候家里的生活非常簡樸,自己的衣服經常是打了補丁的,鉛筆要用到套上筆套也用不了才能得到一支新的?!澳菚r候都不寬裕,但錢總是不夠花:劇團的師兄弟和同事家里遇到困難,只要讓她知道了,那是一定要出手相幫,要接濟的?!?/p>
生活節儉,夫妻倆共同愛好是讀書。早年曾攢下了一屋子中外名著。動亂年代,大量的藏書丟失了,但王冠亞先生仍保持著買書讀書的習慣。從臥室到客廳,到處都是書?!吧詈芎啒?,但買書他們卻是非常舍得花錢的。有什么新的專業書上架,發了工資馬上要去買?!?/p>
王冠亞轉業到黃梅戲劇團前就是大學生,一生手不釋卷,閱讀非常廣博。他的愛好是國內外的戲劇理論研究。嚴鳳英看得最多的則是劇本和表演技巧方面的。孩子們讀的都是《兒童時代》之類的少兒益智讀物?!暗搅送砩弦患胰烁骺锤鞯臅?,他們倆經常在一起討論?!薄昂芏嘤懻撌菄@母親的表演,演現代戲用什么樣的表演方式,演傳統劇目用什么樣的表演方式……”
夫妻比翼從沒紅過臉
1956年,嚴鳳英與王冠亞喜結連理,此后兩人相知相伴12年。嚴鳳英去世時,王冠亞只有39歲,卻終生沒有再婚,守著對嚴鳳英的感情,一直到84歲生命走到盡頭。
王小英印象中,父母從來沒吵過架,一輩子沒紅過臉?!爸挥幸淮?,周末媽媽讓爸爸帶我們去公園玩,爸爸前一晚熬夜寫本子起不來。媽媽抱著一個餅干盒嚇唬他,‘再不起來我就砸了啊’……爸爸只好苦笑著爬起來?!?/p>
王冠亞獨自生活的45年里,老房子里依然到處都有“嚴鳳英”。衣柜里,珍藏著她曾穿過的衣服,用過的紗巾,出去演出用的包袱皮;書柜、五斗柜上,到處擺放著她的照片,劇照、生活照、合影……照片里的嚴鳳英明媚動人,顧盼生輝,縱使時光流逝,依舊是最美的樣子。
“后來很多年經常有人勸父親,將來老了怎么辦,再找一個吧。父親說,看來看去,確實找不到和她一樣的了?!?/p>
相濡以沫的12年里,王冠亞對嚴鳳英體貼入微,個性溫和的他是眾人眼里的“模范丈夫”。但在王小英的眼里,只要涉及母親名譽的事,父親寸步不讓,據理力爭,非常堅決。他曾在全省文藝工作者大會上,振臂疾呼,最后終于為愛妻平反昭雪。
珍貴遺物將捐贈博物館
老屋即將拆除改造,對王小英和家人來說,心里充滿不舍。父親和母親留下的遺物如何處置,則是他心里一直反復思索的大事。
“父親生前,對這些東西非??粗?,不讓我們動?!蓖跣∮⒏嬖V安徽商報、元新聞記者,他在6月14日專程從深圳趕回合肥。在老屋里,他收拾“奮戰”了十多天,才初步整理完畢。父母留下的遺物主要是大量的書籍、手稿、書信、照片,以及母親的衣物和生活用品等。在現場,一本王冠亞劇本《蹈?!返氖指?,保存尚為完好,講述的是鑒真和尚東渡的故事;一件格子薄西裝,是嚴鳳英生前經常穿的,客廳里擺放的照片上穿的就是這一件。用鏡框裝裱好的嚴鳳英與王冠亞合影尤其珍貴?!暗灼呀洓]有了,這張是最后一張原底原版的了?!?/p>
類似這樣的遺物還有很多。王小英今年已經68歲了,他和哥哥王小亞都長住外地?!皬穆牭椒孔右鸬南⒍己軗?。父親晚年的時候就開始逐漸遺失,散落了不少。我們現在已近古稀之年,盡管心有想法,但精力和體力已經不允許自己再親歷親為了?!薄把巯碌倪@些東西要是在我們手上保管不好,將來就滅失了。這是非常糾結的事情?!?/p>
在原安徽省戲劇家協會副主席、秘書長侯露女士的牽線下,王小英與安徽名人館取得了聯系,目前已經初步達成了捐贈意向。王小英同意,將父母生前遺物無償捐贈給博物館。他希望,這些遺物在博物館能夠得到更好的保護和利用,為黃梅戲藝術的傳承與發展再盡一份力,這是它們最好的“歸宿”,也算真正實現了價值。
“這樣的結果,我們感到非常開心。父母從小給我和哥哥的教育,是講奉獻,不要講索取……這是他們留給我們最寶貴的財富?!薄斑@些老物件,交給國家,由博物館保管和收藏,是再完美不過的結果了?!?/p>
(安徽商報 元新聞記者 劉媛媛/文 楊雪嬌/攝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