• 【本期策劃】大雪時節
    來源:安徽商報 責任編輯:張雪子 分享到 2024-12-09 08:52:59

    食物的底色

    □南窗紙冷

    單位食堂打菜窗口常常會擺出一排蒸碗。千張蒸臘肉、黃豆蒸咸鴨、辣椒蒸臘魚。賣相很好,我每每路過都會默默咽下幾口口水。但它很咸。曾因抵御不住誘惑打了一份臘魚,只吃了兩塊,整個下午都在作牛飲。

    腌制食品不好,亞硝酸鹽超標,吃下去對健康無益。從前是因肉類保存不便,腌臘食品系不得已而為之。如今哪里還缺新鮮食品?吃它唯一的原因就是:好這一口。

    上了年紀的人,多半還保存著腌制食品的習慣。每到入冬,有著暖陽的天氣里,小區的廣場上就會憑空長出許多架子,掛滿香腸、臘肉、咸鴨、咸魚??此茻o人,但一走近,就會收獲來自廣場角落兩道警惕的目光。鳥雀們也試圖來偷食,成群聚集在樹梢上,乘人不備來個俯沖,還未曬干的香腸上就會多了一個小小的豁口。講究些的人家會給腌貨蒙上一層紗網,將所有的小覬覦者們統統隔絕在外。曬咸貨的同時,還能順手攤曬上些高桿白菜、青蘿卜。前些年,我對這種行為頗不以為然,覺得占用公區,且破壞了小區景觀。這幾年懂了些生活艱難,也變柔和了許多,覺得曬咸貨亦不失為一種溫馨場景,帶著古典生活的韻味。年輕人哪有曬咸貨的?等老人們都故去,自然也就沒有了。

    小時候,肚子里欠缺油水,總是盼著家里做香腸腌咸肉。因嫌外面灌的香腸不干凈,從買腸衣買肉剁餡兒開始,我母親都是自己動手。新灌好的香腸鼓鼓的,肉色鮮明,但還不能吃。要懸掛多日,看著香腸的顏色慢慢暗淡下去,捏起來硬邦邦的,才能蒸來吃。我家一直養貓。貓和我同樣關注香腸,只不過它并不等香腸晾干,而是抓住每一個機會起跳,進行徒勞的偷吃嘗試。

    在這種漫長的期待下,半根香腸,一碗炒青菜,我就能吃下兩碗飯去。

    我兒子竟然不吃香腸,在我看來簡直大逆不道。當然,他從不缺東西吃,因而也不存在對任何食物的向往。

    這些年,因著健康的考慮,我父母也極少吃咸貨了。加上樓房陽臺晾曬不便,有幾年間,家里都不曾做香腸。雖然吃不多,但吃不到的東西總歸有些眷戀。于是從前年開始,又少少的做,只做十根,二十根。咸肉也是巴掌大小一塊五花肉,腌上那么幾塊。等晾好了,我母親就像珍寶似的送給我,從前奶奶在世時,還要寄些去上海。但在我家里,兒子他們都不吃,幾根香腸夠我獨自吃上一整年。想對付一口飯食的時候,切三分之一或者半根香腸直接片在米里,飯熟了,香腸也熟了,米飯里猶帶著香腸的香氣。啊,一轉眼人生已經過半了,但人的口味,總是最忠于她的來處。

    前兩日去績溪縣的兩個村里采訪。其中一個叫作仁里,始建于南北朝,富麗異常,一個村子甚至還建有四門。我們在這村里來來回回走了一天,這也好看,那也好看,拍個不停。村中央有個商店,叫巧蓬商店,門口掛著許許多多的腌貨。香腸咸肉,火腿咸鴨,整整兩排,富裕極了。我來也經過、去也經過,還坐在店對面歇了幾回腳。真想買只鴨子或者火腿啊,切只鴨腿蒸飯,火腿切塊,連著冬筍做腌篤鮮……只是,這念頭旋即打消了,我一個人,又能吃上多少?食物的溫暖底色,從來都是記憶,或者分享。

    大雪到

    □矯友田

    天寒地凍,大雪紛飛,整個世界被大雪覆蓋。大雪節氣,在每年公歷12月7日前后,太陽到達黃經225度時交節。

    大雪時節,除華南和云南南部無冬區外,我國遼闊的大地均已披上潔白的冬日盛裝。東北、西北地區平均氣溫已達零下10攝氏度以下。黃河流域和華北地區氣溫,也穩定在零攝氏度以下。此時,黃河流域一帶已漸有積雪,而在更北的地方,則已大雪紛飛了。

    南方地區平均氣溫一般在8~9攝氏度之間。尤其是廣州及珠江三角洲一帶,草木依然蔥蘢。此時,江南地區剛邁入冬季,早晨氣溫比較低時,或者是在雨雪過后,由于近地面的濕度大,還有可能出現成片大霧區。華北、黃河流域和西北地區的冬小麥已經停止生長,田間管理很少。這些地區的農民,總是迫切希望天降大雪。一層厚厚而疏松的積雪,猶如給小麥蓋上一床御寒棉被,還能凍死地表層越冬害蟲。民間才有“瑞雪兆豐年”“雪在田,麥在倉”“大雪紛紛落,明年吃饃饃”“今年麥子雪里睡,明年枕著饅頭睡”等以大雪兆示豐年的諺語。

    從宋代始,賞雪已成為市井生活的一部分,逐漸見于文獻記述。宋代文人吳自牧在《夢梁錄》中寫:富貴之家,如天降瑞雪,則開筵飲宴,壕雪獅,堆雪山,以會親朋,淺斟低唱,依五偎香。

    下雪,對于北方人來說是司空見慣的事情。對南方人來說,則是極為難遇的景象。尤其在古代,由于交通不便,有些南方人終生不知雪為何物。如此一來,每當遇雪,人們便會歡欣鼓舞。在南宋時期,有個名叫張約齋的南方文人,為了滿足賞雪愿望,每每冬季來臨,便會在廳堂懸掛一些以賞雪為題材的畫軸。

    古代文人雅士,更愛賞玩雪景。在賞玩的同時,他們總會踏雪構思詩章,以抒發自己的情感。相傳,唐代大詩人杜甫、孟浩然等,都曾冒著風雪,騎著驢子,晃晃悠悠地徘徊在灞橋上,搜索詩腸。

    冬日賞雪,對于兒童們來說還離不開一個“玩”字。雪地里,兒童可與父母或伙伴在院中塑雪獅、堆雪山、打雪仗,盡情享受冰雪世界的樂趣。

    賞雪固然是一件頗具雅興的事情,但即使在大雪時節,也不可能天天下雪。因此,在無雪的日子里,古人流行滑冰、拖冰床等活動,稱為“冰嬉”。舊時,老北京人滑冰多在什剎海、后海、積水潭,以及城外的護城河上。早年,也是穿木板加鐵條的所謂冰鞋。在滑冰時,不講究花樣技巧,只是憑氣力在冰上做長途跋涉,實際上是等于長跑。除了滑冰,拉冰床也是舊時北方民間冬季常見的游藝活動。冰床,又稱“凌床”“冰爬犁”等,其形制有大有小。

    大雪時節,白天短,夜間長,直至冬至日。舊時,人們便利用夜長特點,各種手工作坊,如年畫坊、染坊、刺繡坊、裁縫鋪、豆腐坊等,紛紛開夜工,俗稱“夜作”。

    對此,清代文人顧祿在《清嘉錄》中有“百工入夜操作,謂之做夜作”的說法。工作到深夜,難免饑餓,要吃夜餐,就出現了大雪吃“夜作飯”的習俗。為了適應這種需求,各飲食店、小吃攤也紛紛開設夜市,直至五更才結束,生意十分興隆。夜作飯,大多是饅頭、包子、面條、餛飩、油果、茶葉蛋等可充饑的小吃。

    一碗熱氣騰騰的夜宵,讓人們在寒冷的冬夜,既能飽腹暖身,又能將因緊張勞作而導致的疲憊趕走。

    冬夜,越來越深了。那些商鋪門窗散發出來的微弱而顫動的光芒,在紛紛揚揚的夜雪中,變得越來越迷離了。

    不負大雪不負詩

    □ 米麗宏

    節令進入大雪,北風萬里赴約。之前啰啰嗦嗦的冗贅,眼見著被攆出了光陰。樹林田野被清理出來,空曠場地,預備來盛裝一場一場皚皚白雪。

    到了大雪,飄雪的概率高了起來。雪一飄,就有生生不息的味道。冬天的僵硬與枯寂便被盤活了,中國水墨的味道也齊備了。黑白,溫暖,古舊,蒼?!际窃娨獾膽雅f。

    一幅“雪”緩緩推近:千山鳥飛絕,萬徑人蹤滅。孤舟蓑笠翁,獨釣寒江雪。下在唐朝的大雪,扯天扯地覆蓋了世界。山山負雪,路路皆白,鳥不飛,人不行;清冷江邊,釣者披蓑戴笠,執一根清瘦釣竿,悠然垂釣……一方寒峭時空,一片凄清氛圍,一個鮮活偉岸的靈魂。

    大雪里的清奇風骨、凜冽世界,自然是由詩人的精神骨架撐起的。高曠寥落的雪世界,是佛家的空茫靜遠;清高執著的釣者,是儒家的守貞堅持。儒佛同道,可不就是柳宗元一生的守持?

    寒江獨釣,意在何為?江上縱可釣魚,此翁志豈在魚?江上縱可釣雪,此翁志豈在雪?他釣的是一代大儒的大孤獨,釣的是通透、清澈、干凈的自己。

    人,最大的智慧便是找回自己。生活有這樣那樣的不如意,假如面臨千山萬徑、生機絕滅的處境,你能否如柳宗元獨釣江雪,獨釣靈魂,找回自己?愿攜此詩穿風雪,心靈空間大雪飛揚,心靈苗圃里嫩芽茁壯。

    崇禎五年冬天,也有一場詩意的大雪。張岱去杭州西湖看雪,“霧凇沆碭,天與云與山與水,上下一白。湖上影子,惟長堤一痕、湖心亭一點、與余舟一芥,舟中人兩三粒而已?!币缓?、一點、一芥、兩三粒,雪中的宇宙如此空曠,天地如此清寒,而人,如此渺小。小舟徐徐行在湖面,雪天雪地里,漸行漸遠。

    亭上卻有人鋪氈對坐,燒酒正沸。張岱被邀飲。這個曾愛著鑼鼓吹打、梨園歌舞的世家公子,此時將波俏的丫環、繁花少年、華麗衣衫、神奇燈盞、紫檀架上古物,纖手破開的金橘、沸泉泡開的新茶……一一拂去,只抱一顆賞雪、驚喜的心。

    那人鳥俱絕的天地大靜,讓他清醒:一世界的熱鬧,與我何干?果然,此后不久,大明朝如雪崩般坍塌,鮮衣怒馬的公子隱退山林,以著述遣亡國之憂。雪中西湖,湖上奇遇,只是記憶里一點安慰罷了。

    南方的雪,細密,晶瑩;北地的雪,雄奇,磅礴。把“雪花”之大,說成“如席”“如手”的,是哪位?猜也猜得出,是謫仙人。只有他,才能那么飄,那么傲,那么變幻莫測,發興無端。燕山雪花大如席,你看他,一落筆就弄出多大的氣魄!他的筆下總是不缺大的東西:大鵬、巨魚、長鯨,大江、大河、雪山,大得包孕山河,吞吐日月。就是雪花,也是想落天外,匪夷所思!燕山雪,扯一片來做蓋夢的被子,足足有余。

    邊塞詩人岑參眼里的北地之雪,是瑰麗的、浪漫的。這個被西北的鞍馬風塵打開境界的詩者,總將驚喜和好奇的壯逸之思,融在平仄之間。他的雪,有香,有色,有暖,有春意。端的是:忽如一夜春風來,千樹萬樹梨花開。奇寒酷烈的胡地,呈現的竟是芬芳燦爛、繁榮壯麗的江南春。以春寫冬,喜悅溫暖,這個熱情浪漫的人啊,雪是他靈魂呈現的六角形浪漫。妙手回春,除了他,還有誰呢?

    從紙上的雪,緩緩抬起視線,等候現實中的雪。忽然想起作家李丹崖的話:雪,是被風吹散的上帝的目光。青睞的目光,灑落在城市,村莊,田野,世界的運氣都要更新一輪。

    一場雪,帶來一個新世界。走出去,迎著寒冷走出去,不負大雪不負詩。

    大雪未雪

    □錢紅麗

    暖氣一來,日子仿佛迎來一個新紀元。

    坐地板上,背靠暖氣片,打開音箱,讓拉赫瑪尼諾夫的旋律彌漫家里每一角落,無所始,無所終,時間似被定格,遍布金子的質地……精神的版圖隨之廣袤。如此,無比渴望行旅北方,比北中原還要北的北方,秦嶺以北,抑或華北平原以北。

    落腳遙遠小鎮,投宿于簡樸旅館。凌晨起,尾隨當地老鄉步行幾里地,去趕大集。大冷有冰,呵氣成霖,夜里彌漫一場大雪。行于積雪中,一串串咕吱咕吱微響,令整個冬日清晨起了震動。天漸亮,淡粉朝霞懸于天邊。烈寒中站立的牲口們忽被嶄新的朝陽環繞,原地轉圈打起響鼻,口鼻前白霧裊裊,寒氣中倏忽不見。

    我袖著手,在囂攘的北方口音中來來去去,仿佛行走于千年之前。人們遵循古風進行貨物交易,兩個男人同時抽出右手,默契伸向對方衣袖,為著一匹白馬抑或一只山羊而無聲地講著價格,幾個回合,終于成交。漫天的驢騾羊馬牛,在凌寒的北方大地上等著被認領。邊地一角支起一口大鍋,灶下柴火嗶啵,胡辣湯翻涌至濃醇,發出奇異的香氣。各人端一碗,寒風中一飲而盡。尚不解饞,再添一籠羊肉燒麥,斟一斛胡麻醋。食畢,站起,一股正氣自胃部直穿腳底,一霎時,整個身軀有了微溫。

    這年復一年永恒不變的拉赫瑪尼諾夫第二鋼協,何以將我引至遙遠的北方?

    大雪之后,便是仲冬了。我所棲身的這北緯32度的城市,大雪未雪。路邊一排排高大的法國梧桐迎來璀璨時節,每一樹冠撐起億萬眾葉子,明黃翠綠參差對照著,有著波瀾壯闊的氣勢。人行樹下,似聞金石之聲。天空高遠澄澈,鳥們蝌蚪一樣,成群結隊于天上游來游去。黃連木美麗葉子即將落盡,烏桕、槭樹,由淺紅而深紅。銀杏、石榴、紫薇,由淺黃而深黃。一路過去,直如裂帛之聲。這些落葉喬木,趕在冬至來臨前,一齊凋敝。

    凋敝自有凋敝之美。撿回的銀杏、馬褂木葉子,插在骨瓷杯中,于書柜中熠熠生輝。

    蠟梅漸開,幽幽然,有冷香。茶梅亦起了蓓蕾。枇杷樹呈現著安分自持的氣質。枇杷花小而美,含蕾粉粉茸茸,花開而白,香氣里有清苦味。枇杷花期漫漫,承果期也長。初冬著花,春天掛果,農歷五月枇杷果方才熟黃。

    下班黃昏,天空晦暗不明,足下枯草蕭瑟……作為一個能量不足之人,總要被“人生虛無感”重重偷襲,不免要拐去菜市補補人氣。

    仲冬時節,菜市尤為熱鬧。一回回進出中,被這里熱血沸騰的人氣感染著,仿佛充了滿格電,漸也鮮活起來,生活似也有了琳瑯之感。

    肉攤前,童年臘月那么熱鬧,如若村里人家上演著的殺豬大戲。老板圍繞肉案上五六爿肥豬,忙得團團轉,臨時雇來的三四名女性同樣忙前忙后。

    這座城市的人們尤為熱愛灌裝香腸,有人一次性認領四分之一頭豬。師傅手里一把刀寒光凜凜,飛速游離于肉骨之間,一霎時,豬被肢解掉,分割成一塊塊,清洗,瀝水,飛速進入機器。顆粒狀肉塊自隆隆噪音中魚貫而出,粉紅欲滴,滿滿一盆,被另一人接過去,摻入一定比例白酒,拌入胡椒、八角、花椒等香料粉,瞬間香氣四溢。婦女一雙手伸進肉林中快速攪拌。小腸衣套住機器一端,她一邊捋著腸衣,一邊將肉塊慢慢填入機器口中,一節節香腸徐徐而出,盤于案板上油光閃閃。另一人用細線依次將腸衣一節一節扎緊,快速而精準,紋絲不亂。末了,再用一根粗線串起無數小線活結,遞給客人,幾十斤香腸顛顛地被拎走了。

    從分解豬肉到香腸灌好,至多二十分鐘。人們像領取圣餐的孩子,排隊稱好肉,坐一排排塑料凳上靜等,偶爾相互交流幾句,麻辣味的可口,還是咸甜味的更香……

    每年每年,永恒不變。偏居一隅張望的我,好比幼時看熱鬧,無比快樂,體內有熱氣漫過,我又如常投身市井,并熱愛起生活來。

    真是奇怪,每年總要等到大雪之后,二十斤以上的青魚才會集體出現,不知它們來自哪一片水域。大如指甲蓋的魚鱗在電動刮刀下紛飛如蝶,飄滿一地。鼓脹的魚腹被尖刀劃開,內臟出,熱氣汩汩,半尺長魚鰾輕盈欲飛,二十元一斤。半斤魚鰾足可做一頓火鍋的了。有人特意叮囑,從魚背脊處下刀,拿出內臟,便于抹鹽入味,是要腌制起來的。除了青魚,也有一米長的鰱魚,身形壯闊,一人無法拎動,需兩人抬著,橫在小電驢腳踏板上,一路顛簸地騎遠了。

    閑閑望著這一幕幕,心上逐漸起了煙火氣,于烤紅薯、炒板栗、榨甘蔗汁的香氣之中穿梭,原本一顆虛飄失根的心,逐漸踏實起來。

    冬筍如期上市,不太粗壯,像一個清瘦少年尚未長開。價格不比去年那么昂貴。停下,與小販閑聊幾句,說今年是筍的旺年。

    我這個活成默片的人,每日講話最多時刻,想必在菜市。紫菜薹已然吃過幾茬,有時,正挑選著,身邊有主婦發出疑惑:這菜好吃么?我不吝開口,報之熱情贊美,順便告知做法,清炒亦可,臨起鍋前淋幾滴醋,涼幾分鐘再吃,非??煽??;蛘?與咸肉同炒,味道尤佳。末了,那女子便也拿上一把。萍水相逢之人,揮手告別,各自消失于車馬喧喧的市聲。

    有時,準備買一根豬筒骨,又嫌棄太大,好言相勸于另一主婦,我們一人一半分而買之,如何?人家爽快應下,皆大歡喜。末了,道聲謝?;蛘?她先行離開,額外拍怕我肩,說一聲“再見”。陶潛有詩:落地皆兄弟,何必骨肉親。這樣的市井人世,真是讓人愛啊。

    天愈寒,露天出產的蔬菜愈美味。有時,拿起來剎不住,一買便多了。芫荽啊菠菜啊青菜啊,鮮甜無渣,吃不盡,真是吃不盡。

    周六,買三斤雞蛋大小白蘿卜,老人非要贈送一堆蘿卜纓子。盛情難卻,帶回家,就著半天日頭殺干水分,清洗后,切呀切呀,連帶切了幾只蘿卜進去,拍兩顆老蒜半顆老姜,撒粗鹽,揉搓,綠汁出,裝入玻璃罐,杵緊,密封,靜等發酵。一邊腌蘿卜纓子,一邊回憶童年時光,隔著一個世紀那么遙遠。腌菜是認手的——小時候,媽媽總差遣我來腌菜。我揉過的菜,計有雪里蕻、高稈白、蘿卜纓子。我的雙手腌出的菜,頗為美味。這真是一種玄學。在鄉下栽南瓜,也是認手的。有人栽下的南瓜,全開謊花,一個南瓜不結的。是非常神奇的事情。

    記憶里,大雪腌菜時分,鄉下一片蒼茫,晨昏起霧,人世格外虛靜。門前空地上站著一只只陶壇,小圓白蘿卜在木盆里被粗鹽殺了一夜,變得綿軟,一只只被裝壇,大人拿一只棒槌,用力杵著,鹽水溢出壇口,流了一地,空氣里遍布咸腥菜味。

    這被青菜蘿卜滋養著的童年啊,清貧而樸素,每憶之,均是金光匝地。

    聲明:
    凡本報記者署名文字、圖片,版權均屬安徽商報、安徽商報合肥網所有。任何媒體、網站或個人,未經授權不得轉載、鏈接、轉貼或以其他方式復制發表;已授權的媒體、網站,在使用時必須注明 “來源:安徽商報或安徽商報合肥網”,違者將依法追究法律責任。
    成熟熟女国产精品一区二区_超碰在线中文字幕_中文字幕亚洲无码在线观看_一级欧美一级日韩片_亚洲色偷偷偷网站色偷一区_亚洲成l人在线观看线路